多年以后的顾鸢回想起这天的海,哪怕那时的她远渡重洋归来,海成为了她最熟悉的风景之一的顾鸢,也依然记得在这天,在此天地间,第一次见海的心情。
第一次见海的人大抵都是这样的心情,觉得从前郁结于心的那些烦恼,都在此刻消弭。
那一片空明的蓝就这样流进了她的心里,一时间顿觉天地广大,自己心中的烦恼甚小。
耳边是海风吹拂、海浪击岸,眼前是蔚蓝澄澈、海天一色。
刚出元宵,海岸边还是很冷,顾鸢裹紧了衣服,背着小画板沿着海岸线继续往前走。
她是从人多的地方往前走的,早上去,走到了下午,到了人很少还没有怎么开发的那片海岸,岸边的礁石裸露着,显示着灰黑的质朴感,这边的海水更深更蓝。
顾鸢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,把画板支起来,开始在调色盘中调色。
深蓝、浅蓝、白色、灰色……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还原这片海。
今日的太阳很好,海面金色波光粼粼,又是另一种动人。
再到夕阳西下,落日余晖。
顾鸢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副印象派的世界名画里的景色是多么的美。
太阳落下,月亮升起,远处的海已经漆黑如墨汁,与黑夜融为一体。
顾鸢手中的画笔却还没有停下,她接着描绘,只剩下一小部分岸边还没有着色。
她睁大了眼睛,借着微弱的月光收尾。
“顾鸢!”
听到有人喊她,顾鸢的手停下,但四周黑暗,她一时只能看见一个漆黑黑的人影在往自己这边走来。
那人忽的到了面前,不由分说的把她抱住。
顾鸢的侧脸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贴上男孩温暖的胸膛。
他抱住顾鸢,语气中是欣喜:“找到你了!”
顾鸢出门前告诉了保姆自己的去向,秦珅时结束比赛后来接顾鸢却没有在顾鸢说的地方找到顾鸢。
他心中一慌,四处询问打听,才偶然问到了顾鸢的行迹,是沿着海往那边走了。
他一路追了过来,终于在这时找到了顾鸢。
顾鸢脸一烫,有些不好意思,想推开秦珅时,对方的力气却已经比她大太多,紧紧地抱着她,让她没法挣脱。
“你……你干嘛?”顾鸢红着脸道。
秦珅时笑:“我以为你不见了,好不容易才找到你。”
顾鸢偏头:“我说了我出来写生,这边的风景更好,人也少。你快放开我。”
男孩低低笑了,没有松手:“鸢鸢,我又得第一了。我好开心。”
顾鸢红脸,手推搡不成,只虚空放在男孩的腰际:“恭喜你,知道你很开心了。你快放开我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开心?”男孩没有放开,继续问。
顾鸢咬唇:“我哪里有不开心。你快放开我。”
“你有。”
他终于松了手,漆黑的眼眸里只放下顾鸢一个人。
明月高悬,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,海风冷冽,海浪拍岸,顾鸢抬头看他,只觉得他眉目是那样清隽俊秀,眼里的情愫难说难明,这样有些炽热又带着某种请求的眸光让顾鸢的心狠狠颤动。
“从我从英国回来,你就不愿意跟我玩了。”他说得委屈,“是我沾染上了外国的恶魔,你害怕吗?”
顾鸢抿着唇看他,他话又是说得那样好笑。
冷落是真,她不敢直言,只能回应后半句俏皮话。
“你胡说什么呢!我可不怕恶魔!”
“所以,为什么?”他诚恳的看着顾鸢,“你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,别的人如何,我没有在意过。但是你这样,我真的不明白。是……不想和我玩了吗?”
顾鸢看秦珅时这幅模样,紧紧绷着脸,咬着牙齿。
上了高中的秦珅时,如果不开口,不露出这样一幅有些委委屈屈可可怜怜的小表情的话,任谁看了都只会说他应该是个高冷的冰山男神。
就连顾鸢都要被他这幅外表迷惑了,差点忘记小时候那个坐在花园里发呆的男孩子,上了学以后和同学玩不到一起被欺负也不敢说的男孩子。
他这样委屈,这样难过。
站在她面前的他。
“朋友……”顾鸢叹了口气,“我当然不会不想和你玩。”
她抬头对上秦珅时的眼睛。
其实今天下午她看到海的那一瞬间,她就释怀了心里的那些纠葛犹豫。
小时候的她,最初认识秦珅时的时候,也并没有怀抱着何种目的与他交好,也不知道他就是秦珅时。
大人只告诉她,如果可以的话,请和那个叫秦珅时的小孩做朋友。
她有很多朋友,多一个叫秦珅时的也没有问题。
她来秦家庄园住的时候,就只把这里当做暂住的地方,没有想过会因为做了秦珅时的朋友而留下。
只是后来秦家其他没能和秦珅时交好的小孩离开了秦家的时候,她才发觉出了一些些不对劲,萌生了愧疚和负罪感。
总觉得自己好像因此不是真心和秦珅时做朋友的。
可是天地昭昭,她的心也亦如今夜的月色一般皎洁明亮,待秦珅时的心亦如这海浪汹涌澎湃。
她无愧于心。
“你也是我……最特别的朋友。”
她说。
心里的巨石好像一瞬间就化为了齑粉,轻松起来。
朋友这个心结算是被解开了。
至于另外的情愫……
“啊!你!”
秦珅时听到她的话,立马伸手再次把她抱住。
惊得顾鸢又恼又羞:“你你你……”
“是给失而复得的朋友的拥抱。”秦珅时抱着她不放,笑道。
顾鸢脸色通红,支支吾吾:“你……”
“朋友之间的拥抱也不可以吗?”秦珅时抱着她的手力道微松,语气忽地沉了下来,委屈得不行。
“可以但……”
顾鸢的话还没有说完,秦珅时抱着她的手就立马收紧。
顾鸢:“但是你……抱够了没有!”
她羞愤的吼出这一句。
秦珅时低笑出声,松开了顾鸢。
松开以后,月光下,秦珅时瞧见了顾鸢被自己抱红的脸。
她有点生气也有点摸不着头脑,嘴里恨恨的嘀咕。
“都上高中了,哪里再能像小时候一样抱抱!男女授受不亲!”
再抱,她就要让他负责了!!!!!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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